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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日常青春剧——《夕阳下殉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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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殉情-CHAPTER1

作者:douyueling

第一章

就好像荡漾在一片红色的海面上一样。

下午五点,西栋社团楼。每周三的这时刻,我都会爬上这里的五楼。然后溜进某间教室。夹杂在众多大门间的,是一扇看起来特别狭小的门扉。打开门后里面是间不负众望的只有三叠大的房间。

这个时间从这里望出去,春天能看到零稀飘扬在空中的樱花,夏天能一窥扭曲的阳炎,秋天则能望见澄澈高远的青空。

而现在火红的夕阳笼罩着房内,冬天快到了,太阳落下得越发早了。

但其实我会选择这里并不是因为景色,而是因为这时的这里决不会有人来。

这里原本是化学准备室,教室内还放有试管和烧杯。但在整栋大楼的房间都变成社团教室后,这里是唯一一间不会在放学后被使用的教室。听说当初是因为迁移疏忽,结果最后保持了原样。

这里就这样毫无存在感地被埋没在了放学后热闹非凡的众多房间之中。

我在这里拉着琴。

提琴声被墙壁外传来的杂音埋没,这样正好。我家并非音乐世家。我会拉小提琴纯粹是兴趣所致。学校里也没人知道我会拉琴。

就好像撬开了一条夹缝般,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占有了这段空白时间。我无论如何都想要一个在想到她的时候,能想拉就拉琴的地方。

葵…

这时脑海里浮现一个人影。长长的黑发,水手服。我持续拉动琴弓。

在学琴初期她一直教我拉琴。和笨拙的我不同,她有着绝佳的音乐才能。我仍牢牢记着被她不断教导的话。对我来说小提琴和她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只要一拉琴马上就能回想起她的一切。

曾被她取笑拉得好烂。

曾被她笑着呼喊名字。

曾被她开心地拉住手。

自那时起已经过了多久了呢?提琴的乐声拨动记忆,这里应该这样拉,这里该用这样的指法。她的声音宛如从耳畔响起一般。

能在这里怀念她。

直到房间变得黑暗为止,我总是不知不觉就忘记时间,在这里不断拉琴。不论前天还是昨天,至今一直如此,但唯独今天发生了改变。

啪啪啪啪啪…

“拉得真好。”

身后突然传来盛大地拍手声。我惊得差点松开琴弓,愣了一秒后才转过头去。

那里站着一个男生。从校服上来看应该是同一个学校的,但和我不是一个班。对方一动不动地笔直注视着我,没错,被他看到了。

糟了,在这里拉琴的事一直都是秘密。但秘密暴露的不安远远不及被看见拉琴场面的羞耻。因为不会被人知道,所以我才可以尽情地拉动琴弓。将自己内心的一切全都袒露的这琴声绝不能让人听见。

“我只是随便拉一下。”

我想要发出干笑,嘴角却很僵硬。随后把视线转回正面,但对方没有离开。

“诶呀,技巧方面的我不懂,但能从中听出感情呢。你是在想着什么拉的吧。你现在应该有个非常深爱的人吧?”

他毫无顾忌地说。原来如此,怪人的称号真是名不虚传。对初次见面的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想起了对方的名字后,我这么寻思。

我认识他。石门骏人。学校的名人。是隔壁隔壁再隔壁的二班的,虽然和我的班级离得很远,但名声却是跨越这点距离的响。

听说他脑筋好,举止却很怪异,外号是外星人。听说他参加了美术社。但他最出名的应该是那张脸,他长着一张堪称美男子模版的脸。

现在那张脸笼罩在阴影下,只有双瞳闪闪发光地盯着我。让我倍感压力。

内心被看穿让我既羞耻又心虚,同时又有些恼怒,所以什么都没回答他。

不,不是这样的。只要是关乎她的话题,我绝不会告诉他人,也不希望别人随便提起。

她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是属于我的。

沉默的教室内,我望着窗外血红的夕阳。虽然不知道身后的石门在做什么,但他确实还没有离开。

“呐,下次再拉琴给我听。我现在有幅画画不出来,你正好让我有了灵感哩。”

“诶?”

不久后石门自说自话地烙下一句话,但在我转头看向背后时,他已经从教室内消失了。啪嗒一声关门声传来。他是认真的吗?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了教室,我是四班的。穿过零零散散的同班同学之间后,一如往常地坐到了从窗口那边数来第二列的最后一个位子上。

到了高中二年级的十月,班级里的小圈子早就固定了下来。周围莫名地吵闹。但我没有加入任何一处,独自一人随意地坐在座位上。

不过就算置身事外,我也知道今天感觉到的某种骚动气息原因为何。

“学园祭快到了,你做点什么吧?”

在午休快结束时,班长走到我身边问到。周围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两个。

我在班级上是很没存在感的那类。我不会主动去和别人打招呼,基本上也没有人会和我打招呼。欸,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班长是难得会和我打招呼的人,或许是对孤独的我感到有责任吧。

班长拿着学园祭节目列表,搞不好有人会觉得她是在烦恼该表演什么自言自语。出演节目未定的现在,所有压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我们学校是在十月中旬举办学园祭,因为学校历史悠久,所以学园祭作为一项传统活动声势浩大。当天不允许缺席,每个班都要出节目。而且像休息区这种敷衍了事的提案基本是没法通过的。

梳着两条宽松的长辫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眼睛。虽然是副文学少女般的柔弱样貌,性格却很强硬。直白地说就是令不擅长女性的我感到棘手…虽然平时不会这么想,但唯独今天有些应付不来。

“做点什么…?”

我的傻笑在班长面前完全行不通。班长也知道我会拉小提琴,她不会想叫我表演吧?读出她的言下之意,我泄气地说,“我不想暴露啊。”

“一个两个都这样。”

班长抱起双臂。

“什么意思啊?”

“二班的石门也是啊,他不是很会画画吗?听说他被叫去画大门的横匾,他却说着现在是想画抽象画的心情,不想画有形体的东西之类莫名其妙的理由,干脆拒绝了。”

“很像他会说的话。”

班长看向我问,

“你认识石门吗?”

“啊…嗯,我听过他的传闻。”

我躲开班长的眼睛佯装不知。说实话我不想再和石门有瓜葛。所以才避免说出节外生枝的话。至今只有班长知道我拉琴的事。我昨天被看到了,要是这么说出来,不知道班长会不会惊讶?

班长是唯一会和我说说话的人。我和班长是在升上二年级不久后认识的。被分到同一个班后,有一次我们两个在楼梯转角撞到了。

当时班长还不是班长,被我撞倒后,班长瘫坐在地。她抱着一大叠资料,白花花的纸张全都飞散周围。我吓了一跳,立即反射性地问,“没事吧?”明明我毫无存在感,但班长立刻发现了我的存在。

“你是我们班的吧?”

她眼镜下的漆黑双眸直直地盯着我,当时不禁吞了吞口水的我点点头。

“名字呢?”

“…筱崎命。”

因为太过吃惊,我不小心连下面的名字都说出来了。

“筱崎命。”

班长低着头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后,看着我反射性伸到她面前的手说,

“没关系,我能自己站起来。”

然后她独自收拾了满地的纸张,又看了我一眼后背对我离开了。

之后班长就开始偶尔和我打招呼,有一次又不小心被她知道了偷偷拉琴的事。

虽然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帮我保密了。但从刚才的对话能知道,班长希望我能在学园祭上拉琴,因为她想要我重新拾起和周围的联系。

如果知道我被石门撞破了,她说不定会很开心。班长无法放任我不管。就算是石门那样的怪人,她也会觉得对我而言是多一个朋友。 

但我不想任何人来打扰我,那个房间是好不容易找到的专属于我的空间。

那天石门留下了见面的宣告。虽然我认识他,但难道他也认识我吗?怎么可能,某种不知名的感情蠢蠢欲动,有什么即将发生的预感让我喘了口气。我们难道还会相遇在那个夕阳笼罩的房间吗?

最终决定学园祭办鬼屋,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了任务,就算是我也不例外。

好几天我都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内,和班长两人处理着大量工作。在刚进入鬼屋准备的初期,光是要弄到必备的道具就要经过不少手续。

“暗幕的申请已经交上去了。”

“辛苦了。”

看着跑腿回来的我,班长笑说,“真方便啊,多亏有你帮忙,工作效率直线上升。”

“这点事我还是做得来的。”

“要我请你喝咖啡吗?”

“不用了…”

我歪着嘴角回答。班长呵呵笑着。明明知道我不喝,她是故意戏弄我。在无人的教室里时,两人之间说话可以不用顾忌周围的目光。

班长一手包揽了所有书面文件和联系工作,而我的工作就是帮她打杂。这是由班长指名的。班级里没有人反对,包括我自己。教室内充斥着书写时的沙沙声,我并不讨厌这份娴静的时光。

“筱崎同学,你喜欢鬼屋吗?”

班长突然问道。

“不讨厌吧…”

我想起以前独自去过鬼屋的经历,和周围的吓人道具相比,反倒是受惊的人的反应比较印象深刻。去鬼屋的一般都是情侣居多…

“不过站在制作鬼屋的一方,感觉好像在成人之美一样,我们可不是丘比特。”

“那如果是玩的那方呢?”

班长换了个问题,我呼地吐了一口气,

“一个人玩没什么意思吧…”

“这样啊,那到时让我来陪你好了,就算拉着我也行哦,我不怕鬼的。”

班长眼镜下的黑眸恶作剧地眯起,这个人真是坏心眼啊。不过我并不讨厌她,不如说我一直很感激她和我说话。否则也不会帮忙了。

“到时会很忙吧,”

我不想让班长那么费心,“而且我也不怕鬼,鬼屋都是造假的,这世上才没有鬼。”

比起有没有鬼,鬼屋营造的是一种气氛,情侣们关注的其实也不是鬼屋的真实性。要是真出现鬼,反而会让人困扰。但班长不这么认为,

“诶呀,你居然说这种话?”

班长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现在有传言说,社团楼里没人的化学准备室内时不时会传出提琴声。大家可都在说这是灵异现象哦。”

“什么?!”

第一次听闻的我吓得跳了起来。这指的不是我是谁。我居然成了传闻,“不会吧?”

“说到底只是传言,我觉得就好像夏季的怪谈一样,过段时间就会冷却吧?”

真的吗,我停下填写资料的手。本以为提琴声会被周围的杂音掩盖,没想到还是被注意到了。就算不是这样,上次也被石门看到了。我焦急起来。万一引起注意,我就不能再在那个地方拉琴了。

“要是暴露了你会很为难?”

班长当然知道传闻的真相就是我在拉琴,但她并不赞同我一直躲起来。

我至今都没有向班长解释过理由。但看着热衷于独自拉琴的我,会担心也是当然的。因为比起和周遭的关系,我宁愿在那里拉琴。

“这个嘛…”

“虽然我觉得事关隐私,所以至今一直没问过,但你想一直在那里呆下去吗?”

班长换了副认真的语气,这只让我有种没退路的预感。不知该怎么回答,我只能像个孩子般撇开视线。不久后又听见班长温柔的声音,

“我希望你也能过得开心。”

班长放下了手中的笔,在桌子上抱起双臂看着我,“对我来说这是一生中唯一一次高中二年级的学园祭。或许你会觉得我小题大做,或许你只会觉得厌烦…我只是希望能帮上你一点忙就好了。”

班长认为帮助我享受学园祭有助于改善我和周围的关系,所以才会邀请我去鬼屋。除此之外,她甚至还希望我在学园祭上拉琴。

班长觉得只要在那个准备室拉琴一天,我和周围的联系就不会恢复。

班长是个敏锐的女生,她不可能想象不到要我拉琴后的回答。知道我在偷偷拉琴后,有一次班长要求“能让我听听看吗?”,被我拒绝了。但她再度提出了这种要求,因为高中二年级已经过去一半了。

我不禁想象起一年后的景象。升上三年级后和班长自然也就分道扬镳了,到时她不可能再跑到别的班级来和我说话了吧,所以她才想尽可能趁现在挽救我的立场。我居然让她这么费心。

班长微微一笑,

“我希望你在学园祭上演奏。就算会引起骚动,我也不希望你躲起来。这样现状或许就能有所进展。不过这确实是我多管闲事。”

“没有…”

我对着班长摇头,我对班长只有感激之情,“我从来没那么想过。”

虽然知道班长的用心良苦,但是现在要我在其他人面前拉琴,我根本做不到。因为这份琴声是献给她的,我只为她一个人拉琴。

而且如果被别人看到我拉小提琴的景象,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石门一点都不惊讶,是因为他是个怪人,普通人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那样一定会引起大骚动的。”

我有气无力地低语。

“你不愿意的话我不勉强你。就算不演奏,只是一起去逛学园祭也不错嘛,观看的节目也有很多哦。虽然或许会要你等我到轮班结束。”

即使班长让步了,我也左右晃着视线,

“我考虑一下…”

“还要考虑,难道是和其他人有约吗?”

“怎么可能啊?”

这件事和石门毫无关系,但说到近期说过话的对象,我不禁想起了他。

石门应该没有告诉别人关于我的事。每天看着一如既往的教室,我都会松口气。那天因为太过惊讶,都忘了要封口。如果那天被看到的事传了出去,引起的骚动恐怕就不是传闻等级了。

我很感激班长的邀请,纯粹是因为觉得她应该选择更好的对象才没有答应。

高中生活对我来说,并没有多痛苦。毕竟我只是随波逐流地呆在这里。

第二章

“怎么不拉?”

一如既往的琴声中掺入了从身后传来的沙沙声。我忍不住停下双手。我已经很久没被看着拉琴。一想到正被人看着,揉弦的手指都要抖起来,让人措手不及的羞耻直冲头顶,这是什么拷问?

又到了周三下午五点,我一如既往地跑来了化学准备室。今天我是偷懒跑来这里的。就算眼下是繁忙的学园祭,我也做不到取消这件事。

“抱歉,明天我会弥补的。”

走出教室时班长什么都没说,目光也盯在正书写的文件上,只是朝我挥挥手。虽然她担忧着我偷偷拉琴的事,同时也很体谅我。

但好不容易偷懒跑来了这里,今天的化学准备室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想到有人在这里,原本轻松的心情就笼罩着一层阴霾。

在我到达后不久,石门一手搬着画架,另一只手抓着一些绘画工具,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跑来了。因为双手都占满了,所以他是用脚开的门。

虽然石门上次确实说过想听琴,但我一直对此半信半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来得那么干脆。而且还那么正好,不会每天都在等我吧?

站在门前的石门正对着画架沙沙动着笔,发现提琴声停止的他向我看来。谁要拉琴给他听啊?这个人居然自说自话到连画架都搬来了这里。那应该是美术社的东西吧,擅自搬来没关系吗?

虽然现在真后悔没有锁门,但刚才我目瞪口呆望着在门前安置画架的石门问,

“你把这东西搬来没问题吗?”

“因为我是怪人嘛,怪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骂,只会被避而而远之,很轻松哟~”

石门一边干脆回答一边提起嘴角笑了。要是那时直接赶走他就好了。

会干脆地说自己是怪人,那果然是个怪胎。虽然听过不少石门的传言,但我原本没想到石门是孤身一人。虽然我不觉得自己是怪人,但也和石门一样。一股不合时宜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不过他那张脸应该很受女生欢迎吧?我又接着想到。就算是独自一人,石门看起来也完全不以为苦,反而总是自得其乐的样子。

我很不擅长在别人面前拉琴,除了很久没拉给别人听过了之外,更重要的是现在我的琴声是为了她而拉,这根本不能让别人听见。

“我想要你在学园祭上演奏。”

就连班长的要求,我都拒绝了。更别提对象是石门了。虽然事到如今,还是找个借口赶走他吧。

“学园祭快开始了,你应该有其他事可以做吧?”

“那你呢?”

没想到居然被反问回来,石门看向这边,“你什么都不做吗?”

我很不擅自应付他的视线,于是假借放下提琴的动作撇开头。虽然没有非得要回答他的必要,但不回答的话事情就无法进展。

“我有在做啊?”

“哦,是什么?”

“我们班级已经决定要做鬼屋了。”

“欸,好像超辛苦的样子~”

用不怎么辛苦的口调感叹后,石门又问,“你要在鬼屋里扮鬼吗?”

“…这和你无关吧?”

“是无关啦,我只是随便问问。”

这家伙真让人火大,石门将视线转回画架上的画,悠然自得地说,“我们班是女仆咖啡馆,顺便一提我是女仆。“

我看向他,这是真的?

“什么…?”

“要穿满满蕾丝的围裙,戴发箍,还要喊‘主人大人,欢迎回来哦’~”

“…这、这样啊?”

“到时要我穿来给你看吗?”

“不必了…”

“因为我是女仆,所以只要学园祭那天出场就行了。在那之前我都很闲呢。”

“…咦?”

我突然想起班长说过石门拒绝了绘制大门横匾的事。比起赖在这里去画横匾更有意义不是吗,“那你为什么不去画大门的横匾?”

“啊啊,那个啊,”

石门眯起眼睛,“下一幅我想画抽象画可不是说谎哦~虽然现在画不出来。”

我们学校的学园祭会在大门上架设横匾,虽然风格不一,但基本上每年都会画上欢迎来客的词句。要是被石门画成抽象画学校的人可都要头疼了,虽然用这个理由拒绝的石门很自我,但是,

“你说画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不是不做,但如果这幅画画不出来,我就什么都做不了~”

石门拿着铅笔又在画上添了几笔。从我的角度看不到他正在画什么。

我想起了上次,石门确实说过现在有幅画画不出来。石门还说过听我拉琴就能画出来,所以才会跑来这里。这就是所谓的瓶颈吗?

“那你现在在画什么?”

“想看吗?”

石门对我咧嘴笑。不,其实我对他的画并没有兴趣。

“不用了。”

“嗯~”

石门莫名其妙地哼了一声,“我现在正因为画不出心目中的画而备受煎熬哦。”

真的假的?我望向石门,至少从石门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来端倪。

我虽然在拉小提琴,但说实话很没有艺术细胞,无法理解艺术创作者纤细的神经。真辛苦啊,除此之外脑子涌现不出其他感想。

石门说他画不出来,但我也不觉得看着我就能画出来。不过既然石门这么认为,就不能奢望他轻易离开了。只有和他说清楚。

“我已经想不起来多久没有尽情画画了,以前我究竟是怎么挥动画笔的呢?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呢?是我改变了吗?要怎么做才能恢复原状?真的能恢复原状吗?但就算画不出来,我也放不下这支笔。不知不觉间连握笔这件事都变得痛苦,然后我注意到了,”

和说的话相反,石门语气轻快地好像在哼歌一样。果然他是在开玩笑吧?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只要找不到那个答案,我就无法前进。然后在上次看见你后,我有一个预感,那就是你一定握着通往答案的钥匙。诶呀,除了命中注定,我都想不出其他该说的话了。”

石门的双瞳闪闪发光盯着画,“要不是遇见你,我或许一辈子都找不到解答,这么一想就恐怖得浑身颤抖呢,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虽然至今一直没有意识到,但现在我能很肯定地说。我讨厌石门的脸。

浅色的头发好像玻璃丝般通透。较深的脸部轮廓给人一种欧美人的感觉。不论是眉宇间还是整张脸型,都有着让人神往的比例。

虽然是张美男子的脸,但每当被石门的眼神注视着,就让人坐立不安。我是知道原因的。因为石门对我有所求,我却无法回应他。之前不知为何觉得石门让人火大,现在总算清楚原因了。

不过同为男人,看见美男子会不爽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想让那张脸不要盯着我看,所以每每都会移开视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泡妞的话不如去找别人。”

“啊哈哈,我可是很认真的~”

石门看向我,“而且我才没泡妞,你应该懂的吧?为什么我非你不可。”

我一点都不想懂。对不会有这种情况的我来说,难以理解画不出来也要画这种感情。但我会那么排斥石门,或许是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他对我有所求。不过想靠我突破瓶颈,那石门是选错人了。

“我帮不了你。”

我已经知道了石门来这里的理由。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拉琴给他听。我不想被他听见琴声,也无法回应他的心愿,更讨厌被他注视。

“不,只有你可以。”

石门不为所动,笔直地注视我,夕阳照射下,他的双瞳闪闪发光。“不要拒绝我嘛。你就那么讨厌我?你讨厌我的脸吗?”

被他察觉到了吗?既然察觉到了,那识趣点离开不就好了。不想被以为说中了,结果反而难以强硬地赶走石门。我言不由衷地说,

”既然被选为女仆了,就证明你很受欢迎不是吗?”

“那你喜欢我的脸吗?会想看我穿女仆装吗?”

“完全不想。”

“看吧,你果然讨厌我呢~”

我没有回答石门,将视线转回前方再度提起琴弓。回答讨厌就输了。

“我帮不了你。”

我重新架起提琴,再度说了一遍。石门突然窜到我身旁,向我伸长手。

“什么?”

我反射性躲开,但石门却追了过来,

“别躲呀。”

“你想干嘛?”

“我不会做什么的,就一下。”

我立刻撤离身体,转了个身的我撞到了窗户,原本微合的窗户噶叽一声大开。风窜进了室内,秋季末尾的干涩冷风将石门带来的画纸吹得到处都是。

“哇啊?!”

而整个身体靠在窗框上的我因为吃惊,不小心一个手滑,让原本夹在下巴的小提琴从窗口掉了出去。我反射性往窗外伸出手。

对我来说小提琴是非常重要的。虽然从没有让别人听过,一直偷偷拉琴,但要是没了小提琴,我连身处这里的意义都将消失。

一片红色的窗外,可以看到几只蜻蜓飞在空中。操场上毫无人影。因为天黑得早了,原本在操场上训练的社团也转移去了体育馆。

底下是园艺社整理的花坛,现在正巧绽放着蓝色和紫色的瓜叶菊。但在这里看不清楚,只有颜色在我的视界里模模糊糊地延伸着。

手,突然停下了。心脏咚一声巨响。 我不小心想起了以前的场景。

我其实很怕高。冷风拍打着脸颊,眼底映入的景色让我动弹不得。这里,好高。这里是五楼,不算天台已经是社团楼最顶楼了。

我不敢探头看向窗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提琴以慢放般的速度逐渐掉出窗户。现实中这一切恐怕都发生在眨眼间吧。不行…边被恐惧感折磨到喘息,我边在心里向她说,葵…我依然这么没用呢。

要是掉下楼,琴一定会粉碎吧。明明不能没有琴,我却无法伸手。

代替止步不前的我,突然一条伸长的手臂好像蛇一样一把抓住在半空中下落的提琴琴颈。这一切都发生得非常轻而易举,所以没有半点现实感。石门面无表情地抓着琴收回手臂,腿软的我则靠着墙壁向下滑坐在了地上。咚咚的心跳声响彻耳畔。

我暂时动弹不得。为什么没伸手?脑海里只浮现这个疑问。周围安静了下来。茫然的我别说去责怪石门了,一时间连站都站不起来。

会变成这样,都要怪石门恶作剧。但也多亏了石门,琴才没有摔下楼。

琴会掉出窗户也要怪吓了一跳轻易松手的我不好。石门应该也不是故意的。石门是怪人,就算突然做出什么举动也无需大惊小怪。

在无法伸手的我看来,能干脆地抓住琴的石门是那么耀眼。因为我只能像个蜗牛般蜷缩在这个房间里,直至今日都是这副惨状。

最让我心死的是自己的没用,我无可奈何地从头上的窗框仰望外头赤红的天空。就是因为这么没用,葵现在才不在我身边了…

“坏了。”

石门突然说道。我不禁从地板上跳起来望向石门小心地捧在手中的琴。

“什么?!”

仔细一看面板出现了一条裂缝,琴弦也断了一根。我皱起眉头,虽然平时一直保养的我会换弦,但复杂的修复可做不到。这下糟了…

“我帮你去修吧。”

“诶?”

我抬起头看向石门。

“我家也有琴弦和工具,但面板我不会修。所以大概会拿去店里。我有一半责任,我去帮你修好。”

虽然面无表情,但石门的语气难得的认真。把琴交给他真的好吗?

就算石门有一部分责任,但对躲起来拉琴的我来说,根本找不到申诉石门的对象,要石门帮我修好事实上就是站在拜托他的立场上。

石门如果不愿帮忙去修琴的话,我根本无法强迫他。但其实因为特殊理由,我没办法把琴送去店里。必须依靠石门的帮助不可。

“你已经没事找我了吧?”

我转换了话题。石门歪了歪头,

“为什么?”

“小提琴坏了,我也没法拉琴给你听了。就算重新修好,我之前也拒绝了你。”

为了修琴,赶走石门这件事只能暂且搁置。但对听不到琴的石门来说,就算修好琴也一点好处都没有。他随时可以扔下坏掉的琴走人。

“咦~听你这种说法,好像修好琴后,你就愿意拉琴给我听一样,我这样想也可以吧?”

“唔…”

不能让说想听琴的石门白白帮忙。我觉得就算依然拒绝石门,他也不会扔下琴不管。但或许是一系列的骚动过后,还没回过神来的我居然觉得拉琴给石门听也无所谓。因为感觉欠下了人情。

“我开玩笑的,”

石门突然笑着摆摆手,“不不,这是两回事。因为有责任,我一定会修好的。”

我看向石门。至今一直躲避的石门的眼睛既绚烂又澄澈,就好像朝阳一样,能看见其中寄宿着真诚。石门应该知道这把琴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从来没将这把琴交给过别人,但如果是石门的话…

“好吧,”

我低下头,“琴拜托你了。”

“嗯~”

“另外拉琴给你听。”

“咦?真的吗!”

我没法修琴,也不能送去店里。没有琴是不行的,除了拜托给石门别无他法。就算要拉琴给石门听也要修好,而且也不想欠他人情。

我只会在化学准备室内拉琴,所以连琴盒也藏在了这里。把琴盒从空着的第三个柜子后面拿出来后,石门稀奇地睁大眼睛感叹,

“原来你把琴藏在这种地方啊?”

化学准备室内有许多杂物,对非常熟悉的我来说要藏起一把琴简直轻而易举。将琴盒交给石门后,他小心地放好琴又关上琴盒。

我又无力地坐回了地上,对高处的畏惧、险些失去琴的恐惧、无法伸手的懊悔、所有一切都让我心有余悸。石门小心地拎着琴盒站在一旁。发呆的期间夕阳渐渐沉没,房间逐渐被黑暗笼罩。这时我才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爆发出对石门的怒火,

“干什么,混蛋白痴?”

“欸,你吓了好大一跳呢~”

“别靠近我呆子!”

“我想摸摸看嘛。”

石门看着自己的右手,“原来摸起来是这种感觉啊?真是难得的体验~”

不,他应该什么都没摸到。

“想摸去摸别人啊?”

“要是随便做出这种事,我不就是变态了嘛?”

你不就是变态吗?虽然想这么吐槽,

“欸…”

但我只是无力地叹了口气,把头埋进抱起的膝盖中。结果我没能赶走石门。而且一天结束时,石门画好后给我看的却是我的肖像画。

”就算画我也没用吧?”

我不擅长面对自己的脸,所以皱着眉头说。

“不不,我可是很用心地画的哦!你能在其中感受到我满满的爱吧?”

画中的我背对着画面,摆出着拉琴的姿势。虽然无法清晰地窥见表情,但还是让人觉得正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中。我无法忍受地拿开画。不如说正因为把氛围都捕捉到了,才让人觉得恶心。

“你一脸很恶心的表情呢。”

石门贼笑着。他不会是为了故意恶心我才画的吧?有一股想把画揉掉的冲动。

“你真的想留在这里吗?”

我们两人各自靠着窗户两侧的墙壁,之前被风吹得一片狼藉的化学准备室已经重新收拾完整,画架也靠在了室内一角。我不经意发问。

“我一直有种不协调的感觉,就好像原本顺利运转的人生被拿掉了一个齿轮。又好像内在被人替换了一样,至今清晰的思路也变得模糊,一直觉得很恶心。但在这里好像能找回以前的感觉,变得心平气和了。虽然还没有恢复,嗯~应该叫那个吧,那个。”

石门望着一片漆黑的房间,我一向不会在这里点灯,“好像复健一样?”

“要我帮你复健啊?”

那也不用画我啊。但因为拜托了他修琴,要想赶走石门已经变得不可能了。

“思慕着某人的提琴手和画不出来的画家,这样的组合不也很有风情很有趣嘛~”

“…只是搞笑而已吧。”

不如说很悲惨,不论是我还是石门,都为了难以企及的东西在做着困兽之斗。

“呵呵,”

石门又笑了,“你真是毒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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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仓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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